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论国人的基本精神动源(程志华)

 

[ 编辑:tangtang | 时间:2013-04-05 12:20:50 | 推荐:曲阜优秀商家展示 | 来源: | 作者: ]

 

摘 要:就基本精神来看,儒家以“人生”为视角,主张正视世俗世界,强调主体的责任担当,表现为“刚健”;道家以“场域”为视角,主张面对自然世界,反对人为的“勉强”,表现为“任运”;佛家以“人死”为视角,主张面对“彼岸世界”,反对“执著”世俗世界,表现为“出世”。因此,儒、道、佛对于人生具有不同的意义:儒家主张“拿得起”;道家主张“想得开”;佛家主张“放得下”。在此意义下,儒家精神可比之为“粮食”,道家精神可比之为“空气”,佛家精神可比之为“药”。不过,三家均不能单独解决人生所有问题,而须互相协作,共同为国人提供基本的精神动源。

参照老子的说法,古今学术可分为“为学”与“为道”两类[①]:前者以“物”为研究对象,以知识积累为特征,今日之科学概属此类;后者以“心”为根柢,以心性修养为特征,今日之哲学概属此类。在此意义下,“哲学”作为“为道”的学术,常被称为“爱智慧”的学问,或直接称为“实践的智慧学”。关于“实践的智慧学”,牟宗三说:“这个‘教’是什么意思呢?就是实践的智慧学,通过理性的实践来纯洁化我们自己的生命,而达到最高的境界,这就是教,就是实践的智慧学。”[1]118不过,牟宗三同时认为,惟有中国哲学是真正的“实践的智慧学”,而西方哲学至多可称为“思辨的智慧学”;因为“实践的智慧学”需要由“实践理性”讲,而西方哲学却由“思辨理性”讲。他说:“哲学之古义,当为爱智慧之实践的智慧学。此古义保存于中国之儒、道、佛中,……而今日西方,则已失此古义。”[2]76“虽然亚里士多德、柏拉图讲向往最高善,他们还是用知解理性来讲,不是从实践理性讲。西方哲学发展向着知解的路走,结果是实践的智慧学没有了,就归到科学、归到逻辑分析完了。”[1]118就中国哲学的内容来看,古圣先贤由“实践理性”出发,奠立起儒、道、佛三家“实践的智慧学”,从而为国人提供着基本的精神动源。


在儒家看来,人伦是最基本的社会关系,而人伦的基础是父子。因此,虽有所谓“君为臣纲、父为子纲、夫为妻纲”[3]三纲六纪之“三纲”,但核心是基于血缘的父子关系。以父子关系为核心,进而展开为夫妇之爱,再扩大便渗透于君臣关系。也就是说,整个社会便是基于父子关系之人伦,一层一层往外推,所建立起来的。不过,儒家所强调者并非一般意义的人伦,而是基于家庭关系的“怵惕恻隐”的真情。即,这种人伦既非外在的道德规范,亦非内在的绝对道德律令,而是发自内心的真情实感,即孔子所谓的“仁”。孔子说:“人而不仁,如礼何?人而不仁,如乐何?”[4]30在孔子看来,礼乐之所以崩坏就在于缺乏作为真情实感的“仁”。林安梧说:“儒学的重点在于真情实感的仁,在于怵惕恻隐之仁,追溯其源,这不是道德的法则,而是道德的真情,这道德的真情是从家庭中熏陶出来的。”[5]417在儒家,“仁”之真情实感虽来自于家庭,但它可扩大于社会,进而展开为“成德之教”。所谓“成德之教”,是指儒学作为一种教化的学问,其重点不是教人取得知识、应付生活,而是偏重教人如何成德、成圣。杨祖汉说:

 

成德之教是以以成圣,即成为有德者,作为生命历程追求中最后的目的这样的一种学问。即其学问的中心是在于道德实践,希望人能真正从事德性的实践。[6]162

 

就儒学作为一种“成德之教”来讲,尽管它强调家庭的重要性,但更强调者乃主体的自觉性。在儒家看来,主体的自觉性是人人所同具、先天而内在的;它的流行不仅可实现真实自我,而且体现出相当的创造性。因此,主体自觉性不仅是“成德之教”得以奠立的基础,而且也是落实“成德之教”的关键。对于这种主体自觉性,熊十力以“心”之“明觉”来诠释。他说:“此心是明觉的。离暗之谓明,无惑之谓觉。明觉者,无知而无不知。无虚妄分别,故云无知。照体独立,为一切知之源,故云无不知。”[7]18实际上,儒家对于主体自觉性的强调已达极致,甚至认为主体可以上通于道,达至“天人合一”。即,主体自觉可以引导人超越有限,从而趋向无限。王邦雄说:“只要有心追寻,道德一自觉,生命当下就可以超越有限,而转向无限。”[8]15也就是说,“我”作为主体自觉的起点,不仅由此出发建构起基本的人伦,而且“才自警策,便与天地相似”[9]483,最终可与天地合而为一。更为重要的是,“本心”“良知”即是内在的实践动力,即,主体在当下自觉时,同时会产生不能自已的实践力量。对于这种主体的自觉性,《易经》有精妙的概述:“天行健,君子以自强不息!”[10]10

很显然,儒家“成德之教”强调的是人的道德价值,它以道德为中心建构了一个“道德世界”。在这个“道德世界”之中,人生实践的实质乃是主体自觉式的承担。若用一句通俗的话来讲,这种责任承担可称之为“拿得起”。具体来讲,“拿得起”是指“有为”、“造作”,甚至该勉强就勉强。此正是孔子之“知其不可为而为之”[4]100的精义。毋庸置疑,“拿得起”式的主体自觉式承担有其合理之处,于人于社会亦有其贡献之处。但是,亦不可否认的是,道德实践实际是永远无法到达终点的长途旅行,故这种承担会使人背负起沉重的精神包袱。也就是说,相对于道德的终极目标而言,无论人如何努力,都只能是趋近之,而不能企及之。在此意义下,儒家的“成德之教”不仅无法真正实现,反而为人类带来了执著和负担,甚至成为人生的“道德压迫”。因此,在反省儒家的道德哲学后,道家致力于开展另一方天地,即“自然世界”。

通过对儒家“成德之教”之流弊的反思,道家提出“自然而然”的哲学,希望以此解放儒家所形成的道德压迫。在道家看来,“自然世界”有一个“常道”,这个“常道”不应被破坏,而只能去顺应它。因此,相对照于儒家强调自觉甚至主张勉强来讲,道家强调自然顺适,绝不主张勉强。也就是说,相对于儒家的“有为”、“造作”,道家主张以“无为”遮“有为”,从而达到“无不为”的结果。具体来讲,道家主张,在进到儒家“有为”这一层之前或进到这一层之后,人都必须回到“自然”的状态:在之前,人必须“致虚守静”,用谦虚而宁静的心境去理解、诠释世界;在之后,人也要能够看得透、想得开,回到原来的状态。质言之,道家主张生养万物而不据为己有,为万物尽力而不恃其能,助万物成长而不任意宰割。《道德经》曰:“生而不有,为而不恃,长而不宰,是谓玄德。”[11]五十一章总的看,道家所主张的不是主体自觉式的承担,而是将主体放在“自然世界”的“场域”[②]下思考。即,具有“先在性”的不是道德的主体,而是“自然世界”的“场域”。正是在此意义下,《道德经》曰:“绝圣弃智,民利百倍;绝仁弃义,民复孝慈;绝巧弃利,盗贼无有。此三者,以为文不足,故令有所属:见素抱朴,少私寡欲。”[11]十九章若用一句通俗的话讲,道家的主张可以“想得开”来概括。

从表面上看,道家和儒家的观点是相反的:儒家作为“成德之教”讲“仁义礼智”,而道家却讲“绝仁弃义”、“绝礼弃智”。但实际上,老子的“绝”与“弃”并不反对孔子,而是对孔子思想的“修正”或“补充”——就儒家的宗旨来看,“仁义礼智”的目的是成就道德、提升境界;就道家的宗旨来看,“绝”与“弃”是指“忘掉”成就道德与提升境界,从而减少执著与负担。举例来讲,教师在学生培养上付出很多,故很有成就;但面对学生时,教师应该忘掉自己的付出。否则,自己的付出会成为学生的负担,同时也会成为自己的负担。因此,若要让付出变成真正的美好,就要“忘掉”自己的付出。王邦雄说:“道家希望我们像镜子一样‘过而忘’。……当下过,要当下忘,假定你不忘,你就没有过。”[12]156在此,“忘掉”就是道家所讲的“绝”和“弃”。可见,“绝”、“弃”不是反对“仁义礼智”本身,而是反对它们成为外在的执著和负担。由此来看,道家的学问没有单独的问题意识,而是“依附于”儒家思想的流弊而为研究对象。所以,道家所持的是一种“修正主义”理路,它以儒家的“有为”、“造作”为前提,即以儒家的理论缺陷为对象,进而去寻求这些缺陷的化解之道。在此意义下,道家的思想不可单讲,它须与儒家思想合起来讲。换言之,依着道家的理解,只秉承儒家的“仁义礼智”并不足以成为圣贤,须同时做到“绝”与“弃”,才可能成为真正的圣贤。

由上述可见,儒家建构了一个强调责任担当之“拿得起”的“道德世界”,道家建构了一个强调“绝”“弃”之“想得开”的“自然世界”。一般来讲,有了这样两个世界,人类的心灵似乎就可以安顿了。但是,在佛家看来,儒家和道家的这些建构都只是人类的“执迷妄念”,在理论上还不彻底,因为不论是“道德世界”还是“自然世界”,其在根本上都是虚幻的世界,都是人类“执著”的结果。

如果说道家是对儒家的补充和修正的话,那么佛家则是对儒家与道家的全面否定。佛教认为,儒家的“道德世界”和道家的“自然世界”是“境执”和“识执”的结果,即执“外境”和“内识”为实有,而其实它们都是缘生的、空无的。因此,佛教主张回到意识本身来分析问题,因为“纯粹意识”本身是“透明的”、不执著的、“没有染污”的。在这种状态之下,“我”在一个“真空”境地,其他事物亦“烦恼如其烦恼”;当“烦恼如其烦恼”彰显时,此即是佛教之来去自如的“如来”,亦即来而不来、去而不去的境界。正是在此意义下,佛教主张抛弃外在的烦恼,回溯于“空无”自身。因此,佛家主张“出家”,脱离世俗家庭的束缚。具体来讲,佛家不仅反对儒家主体自觉式的责任担当,主张对于责任担当的“彻底放弃”;而且亦反对道家之“绝”“弃”的“修正主义”,因为“修正主义”亦是对现实世界的执著。这里,需要注意的是,佛家虽然主张“彻底放弃”,但它具有非常强的实践力量。林安梧说:“由于彻底地放下,生命显得彻底从容,因为没有挂搭与痛苦,而这时候会生出一种非常强的实践勇气,任何世俗的荣誉、世俗的名利乃至生死,通通干扰不了你,如是而实践之,因此有一种很强的生发力量。”[5]418

质言之,佛教基于其深入的心性探讨,主张人彻底摆脱世俗生活之累。如此来讲,佛家建构的是一个强调“空无”的“彼岸世界”。显而易见,这个“彼岸世界”与“道德世界”和“自然世界”是相对立的。因此,若有一句通俗的话来讲,佛教的主张在于“放得下”。公允地看,佛教思想有其合理的一面,它基于对儒家“拿得起”和道家“想得开”负面意义的反思,在化解生命痛苦、处理死生及人的存在等问题方面具有独到价值。但是,佛家思想亦有明显的缺点——其“专从坏处看人生,其道在反人生,抗拒宇宙大生广生之洪流”[13]185,故它不能处理家国天下的问题。也就是说,佛教的这样一种主张,因易引发人们“苟且偷生”的心态,故难以助于实现人生及社会理想。


由上述可见,儒、道、佛三家之精神明显不同。具体来讲,其不同可从如下视角观之:就视域来讲,儒家的视角是“人生”;道家的视角是“场域”;佛家的视角则是“人死”。就责任来讲,儒家主张正视世俗世界,强调主体自觉的责任担当,表现为“刚健”;道家主张面对自然世界,反对人为的“勉强”,表现为“任运”;佛家主张面对“彼岸世界”,反对“执著”世俗世界,表现为“出世”。就性情来讲,儒家强调“性以率情”,道家强调“性情任运”,佛家则强调“性情皆空”。那么,为何会有如此不同呢?原因在于它们的本体论不同:儒家为“有”的本体论——它肯认现实世界和人生价值,只就“人生”谈人生,故为了承担自己的责任,强调“有为”甚至主张“勉强”而为。道家为“无”的本体论。不过,此“无”不是虚无之无,而是“生而不有”、“为而不恃”、“长而不宰”的“自然之无”。因此,道家主张“自然而然”——不仅由“无”出发,而且“归根复命”,最终还要归于“无”。于是,道家坚决反对“勉强”,主张“无为”以达“无不为”。佛家则为“空”的本体论——佛家不仅否认现实世界的真实,而且也否定人生的价值;它只就“人死”谈人生,而非就“人生”谈人生。关于儒、道、佛三家之差别,熊十力曾说:

 

二氏以虚寂言本体,老氏在宇宙论方面之见地,则从其本体虚静之证解,而以为宇宙只是任运,无所谓健动也,故曰“用之不勤”。佛氏在宇宙论方面之见地则从其本体寂静之证解,而以为五蕴皆空,唯欲泯宇宙万象而归诸至寂之涅槃。老释二家之人生观,从其本体论、宇宙论之异,而其人生态度,一归于致虚守静,一归于出世……儒者于本体,深证见为刚健或生化,故其宇宙观,只觉万有皆本体刚建之发,……故儒者之人生观,要在自强不息,实现天德,如是乃即人而天矣。[14]433

 

历史地看,儒家、道家、佛家三家见解各不相同,却各自绵延不绝。王邦雄说:“儒家认为福报是命,德行才是真实;道家认为德行是人为造作,自然才真实;佛家认为自然是缘起,没有自性,我与世界皆没有自性,‘本来无一物,何处惹尘埃’,这就是真如,如其所如的真实。那么人生何必争呢?”[8]17然而,中国文化是一种中庸文化,通俗地讲是一种“合和”文化。那么,什么是“合和”文化呢?“合”是指多种要素的相加,“和”则是指多种要素的共处;“合”是前提,“和”是结果。也就是说,多种要素凑在一起,有可能发生冲突,也可能不发生冲突,这是“合”的阶段;不发生冲突,或即便发生冲突也可化解,此乃是“和”的状态。可见,“和”乃是指多样性的统一,即冲突的化解与和谐的共处。显而易见,“和”有别于“同”,故孔子主张“和而不同”[4]179。由此来讲,“合和”不能讲成“和合”,因为后者“错置”了前提和结果。从整体上看,中国文化就是这样一种“合和”的文化,即是由儒、道、佛三家共同形成的“和而不同”的集合体。具体来讲,儒、道、佛三家都有不可或缺的义理,它们分别满足国人精神生活某方面的需要。然而,儒、道、佛三家之不同义理在形构国人精神世界方面却又是相通的。

那么,为什么儒、道、佛三者是相通的,进而可形成为一种“合和”的中庸文化呢?究其原因,有两个方面:其一,就现实层面而言,儒、道、佛三家虽然本体论不同,但出发点和目的却是相同的:不仅都以现实人生为出发点,而且都以解决人生问题为旨归。此不仅在儒、道两家来讲是没有问题的,即使在佛家来讲也是相通的——就人生来讲,生与死紧密相联,二者乃一个问题的两个方面。或者说,人生本身就包括“人死”之面向于自身。佛学虽属于“人死哲学”,但它亦是由人生问题而生发的。在此意义下,佛教是“出世”又“入世”的。王邦雄说:“吊诡的是,宗教的意义就在它积极的入世精神,若舍离了人间世,对生命的失落与存在的苦难,无所承担与化解,又那有宗教安身立命的地方呢?”[15]253其二,就理论层面而言,儒、道、佛三家各自的意义并不具足。即,每一家都不是“穷尽”的真理,都不能单独解决人生的所有问题。具体来讲,儒家告诉人如何堂堂正正地度过一生,道家告诉人如何轻轻松松地度过一生,佛教则告诉人如何干干净净地辞别尘世。可见,儒、道两家关注的重点在于人生,故其主要讲“人生哲学”;佛教关注的重点在于“死亡”,其主要讲“人死哲学”。因此,儒、道、佛三家均没有囊括人生所面临的所有问题,故它们需要相互补充,互相协作,才能构成理论上的完整。总之,由于上述两个方面的原因,惟有儒、道、佛三家“合和”起来,才能帮助人悟透生死问题。宋志明说:

儒道互补,讲出“张弛和合学”;儒释道互补,进一步讲出“生死和合学”:三教共同培育和合心态的形成。[16]

 

虽然儒、道、佛三家是相通的,但它们却是在人生不同阶段发挥作用的。即,儒家强调主体自觉式的承担,因此,正面的人生要依靠儒家。质言之,人生要建功立业,就须依赖儒家之“拿得起”。道家强调“自然顺适”和“任运自在”,因此,休养生息则要依靠道家。质言之,人生过程中要获得暂时的修整,就须依赖于道家之“想得开”。王邦雄说:“儒家告诉我们什么是好的,道家启发我们如何成全好的。倘若没有道家的涵养,人生诸多的美好,可能会在人间世的行程中变质沦落,而转成不好的。……儒家支持我们肯定人生正面的价值,道家让我们避开人生负面的伤害。……是以中国人的人生智慧,就在儒道之间。”[17]序其实,只“在儒道之间”并不足够,必要时还得需要佛家。或者说,只有“拿得起”、“想得开”还不够,必要时还要“放得下”!打个比方说,如果人的身心一向是不错的,具备儒家之“拿得起”和道家“想得开”就足够了,此时佛家义理的意义不明显。然而,当人的身心生了病、尤其是病得很重的时候,无论是儒家之“拿得起”,还是道家之“想得开”,其理论意义就会有不足之虞。这时,就必须经由佛教“放得下”的义理来调理。在此意义下,佛教之“放得下”亦不可单讲,而须与儒、道两家一起来讲,因为它以儒、道两家思想为前提。

不过,三家之相通共处并不意味着儒、道、佛处于平等地位。儒家以道德为进路证成“道德的形上学”,其因果是相通的、实在的,故为“实有形态的形上学”。具体来讲,儒家以超越的本体为依据,以现实的道德为入路,证成了“道德的形上学”。道家、佛家以“无”和“苦”为出发点来建构形上学,其因果是不相通的,其形上境界是在超越和解脱后才出现的,故其形上学为“境界形态的形上学”。具体来讲,道家的实践从“有为”讲起,但“有为”就是造作;故“有为”要化成“无为”,“无为”再抽象而成“无”,从而才能建立“无的形上学”。可见,“有为”是“无的形上学”的出发点,因为“有为”有诸多固有的流弊,但“有为”不是“无”的依据,故道家的因果是不相通的。同样,佛家是从“苦业”讲起,“苦业”就是烦恼,有烦恼就要解脱,从而需要建立“空的形上学”。可见,“苦业”是“空的形上学”的出发点,因为要摆脱“苦业”就需要建立“空的形上学”。但问题是,“苦业”不能是“空”的依据,故佛家的因果亦是不相通的。即,“苦业”固然让人想要解脱,但“苦业”不是解脱的依据。正因为如此,在儒、道、佛三者之间,惟有儒家之“道德的形上学”为“实践的智慧学”的正宗,其他两家则“实践的智慧学”的“旁枝”。牟宗三说:

 

道德是大宗,但还有两个旁枝,一是道家,一是佛教。从道德上说智的直觉是正面说,佛家道家是负面说,即,从对于不自然与无常的痛苦而向上翻求“止”求“寂”以显示。……其所成的形上学叫做实践的形上学:儒家是道德的形上学,佛道两家是解脱的形上学。[18]447

 

如上所述,儒家的精神可以概括为“拿得起”;若用两个字概述,其实质为“有为”。因此,儒家主张“立德”、“立功”、“立言”之“三不朽”。[19]1003-1004在孔子看来,人生要积极有为,就须暇不暖席,且“知其不可而为之”,否则人生便会失去价值。在此意义下,儒家思想可以比作“粮食”——人要生存,粮食乃须臾不可离者。道家的精神是“想得开”;若用两个字概述,其实质为“无为”。在此意义下,道家思想可比之为“空气”——人要生存,除了“粮食”外,空气亦为须臾不可离者。“无为”与“有为”虽看似正相反,但由于“无为”乃由“有为”之弊而发,故二者又是相反相成的:学会“有为”是一门学问,学会“无为”也是一门学问;二者之结合乃可达到更高的境界。诸葛亮说:“夫君子之行,静以修身,俭以养德,非淡泊无以明志,非宁静无以致远。”[20]617“淡泊”、“宁静”体现着道家的精神,“明志”、“致远”则体现着儒家的精神。就佛教来讲,其精神是“放得下”;若用两个字来概说,其实质是“放弃”。用佛教的术语说,“放弃”就是“看破红尘”,去除“法执”和“我执”,把精神追求定位在彼岸的“极乐世界”。相较而言,佛教思想可比之为“药”——人在健康状态时,药没有意义;人一旦得了病,就必须用药来医治。总而言之,人的生活通常有“粮食”和“空气”就足够了;如若人得了疾病,就非得需要“药”来进行医治不可。也就是说,儒、道、佛三家均为人生所不可离者。


王邦雄说:“人生的困扰不是从心的执著生出来的吗?所以功夫就要在心上做。”[12]151就此而言,同作为“实践的智慧学”,儒、道、佛三家各有其重要作用。但是,由于其“无为”的立场和“反人生”的态度,道、佛两家不能位列“实践的智慧学”之主流。实际情况是,就国人的精神构成来讲,“有为”的儒家为主流,道家和佛教只是“旁枝”。不过,这并不意味着道、佛两家不重要。实际上,儒、道、佛三家在国人的精神生活中是密不可分的。对此,宋孝宗曾说过一种“分工论”,精妙地讲明了三者之关系:“以儒治世”、“以道治身”、“以佛治心”。[21]1张商英在《护法论》亦有言:儒以治皮肤之疾,道以治血脉之疾,佛以治骨髓之疾。[22]643此一“分工论”的意义在于:尽管分工不同,医治的“部位”不同,但三家的目的都是对“心性之病”的医治。而且,它们任何一方均不能单独解决人生所有问题,故需要“协作”以帮助人走完自己的旅程。质言之,是儒、道、佛三家共同建构了国人的心灵世界,从而为国人的精神生活提供着基本动源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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