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遭越喧嚣,越显出“中国古典文学丛书”的低调。不仅没有腰封、推荐语,近些年甚至更贴近30年前的模样——连书封上的作者和出版社都省了,只留一行书名。与书名相伴的,是一枚“中国古典文学丛书”的印章。只要看到这枚印章,读者便能心领神会。
同行者的步履越匆忙,越显出“中国古典文学丛书”的从容。自1978年启动,少时每年新出版两种,最多也不过5种,30多年下来,竟然积累了136种。从《诗经》《楚辞》到《聊斋志异》《儒林外史》,一幅中国古典文学代表作的地图已经有了轮廓。
日前,“中国古典文学丛书”又添新成员。典藏版《李白集校注》《杜甫集校注》《东坡乐府笺》《稼轩词编年笺注》在上海首发,以纪念瞿蜕园、龙榆生、邓广铭等前辈学人。这不禁勾起了人们对这套丛书的许多记忆。
名家注名作
“我是从1983年开始读古代文学专业研究生的,当时导师程千帆先生给我们开出的必读书目,很多都来自‘中国古典文学丛书’。”对于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程章灿来说,“丛书”中的《鲍参军集注》《后村词笺注》等书不仅印象深刻,而且至今还经常翻检,“我非常佩服‘丛书’里的笺疏作者。我最早了解钱仲联先生的学问,就是从他笺注的《鲍参军集》《后村词》这些书里。从邓广铭先生的《稼轩词编年笺注》中,能读出老先生在学问面前那种精益求精的态度,以及他那种文史结合的学术方法。”
1978年,上海古籍出版社编辑汪贤度、曹中孚专程赶赴河北大学,约请知名学者詹锳为《文心雕龙》作注。几经修改,11年后,一部百余万字的《文心雕龙义证》终于出版。此书博采国内外《文心雕龙》研究的重要成果,补正了此前几种校注本的不足,成为詹锳40多年研究《文心雕龙》的总结性著作,两年后一举获得首届全国古籍整理优秀图书一等奖。
已故苏州大学教授钱仲联,在学界以勤于著述而闻名。“丛书”收入了他的《鲍参军集注》《韩昌黎诗系年集释》《剑南诗稿校注》《牧斋初学集》《牧斋有学集》《牧斋杂著》《人境庐诗草笺注》七部著作,总字数超千万。2003年9月,96岁的钱仲联最后一部古籍整理作品《牧斋杂著》出版。3个月后,这位毕生专注于古典文学研究的学者溘然长逝。
程章灿认为,“丛书”之所以具有“典范”的价值,一方面是因为其所遴选的作家、作品是古代文学史上的典范,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这些书的整理者为古籍整理事业提供了一个典范。
后学薪火传
前辈学者相继离世,但“中国古典文学丛书”整理出版的脚步并未停歇。
“除了约请古典文学研究大家,我们还关注很有潜力的中青年学者。比如《诗品集注》的作者上海师范大学教授曹旭,20世纪90年代这本书出版的时候,他也就40多岁,此外还有复旦大学教授蒋凡、华东师范大学教授洪本健等一批中青年作者,正是因为他们的精益求精,这套书才能有如此的生命力。”上海古籍出版社社长高克勤介绍,最近十多年来,“丛书”又出版了一批早年约定、经中青年学者数年耕耘方才完成的优秀书稿,如黄宝华整理的《山谷诗集注》、龚斌校释的《世说新语校释》等,出版时都称得上对该作家作品最为深入可靠的整理本。
在清华大学中文系教授、《杜甫集校注》作者谢思炜看来,如今,数字技术、互联网的发展,带来了空前的资料便利,而人文学术研究整体水平的提高带来的新方法、新观念,也给当代的古典文学研究提出了很多新问题。
新的收获显而易见。洪本健校笺的《欧阳修诗文集》,因为参考了日本天理大学附属天理图书馆收藏的南宋刻本,勘正了国内通行版本的不少错讹。高克勤整理的《王荆文公诗笺注》,以更接近宋刊本原貌的日本名古屋市蓬左文库藏朝鲜活字本《王荆文公诗笺注》为底本,注文比国内通行版本多出近一倍。2011年,距《诗品集注》出版17年后,曹旭撰写的《诗品集注》增订本出版,增订的篇幅差不多是原书的一半。曹旭说,他就像一个拾麦穗的孩子,一年一年、一点一点地将这些《诗品》研究新成果的“麦穗”积攒下来,做到颗粒归仓。
进行这场学术接力的,不仅有学者,还有编辑。上海古籍出版社副总编辑奚彤云表示,如今出版“丛书”的重任已逐步交到新一代编辑手上,有前辈积累的丰富经验,有几代作者的支持,再加上古籍出版环境的日益改善,新一代编辑有信心传承学术薪火,使“丛书”的出版历久弥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