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论东汉末流寓士人的政治抉择与社会教化(文廷海)

 

[ 编辑:web1 | 时间:2012-04-15 09:53:49 | 推荐:曲阜优秀商家展示 | 来源: | 作者: ]

内容提要:东汉末宦官专权、黄巾起义、董卓移都等原因,士人们举族流寓,形成辽东、河东、荆州、益州、交州等集中地。流寓士人“择明主”以保身,出现了士人反复流徙的现象。流寓士人的分化为曹操、孙权、刘备三大政治军事集团,形成人才的大体均势,为三国鼎立局面的重要条件之一。此外,东汉末流寓士人在流动社会里实行教化和管理,充当了流寓社会临时管理者的职能。东汉末流寓士人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三国历史的走向,其历史作用不可低估。

关键词:东汉末;流寓士人;流寓原因;流寓地域;政治抉择;社会教化 

作者简介:文廷海(1970-)男,四川安岳人。西华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教授、博士,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博士后。南充637002     

汉元帝以为“安土重迁,黎民之性”[1],民人安居乐业,依恋故土,不乐迁徙,故“恋本畏远,同之于死”[2]。但东汉末年,掀起了一股士人外迁的潮流。在史籍、方志文献里,把外来客居之人称为“流寓”。这些士人流寓的原因、流寓的地域,以及流寓士人的政治抉择和社会教化如何,学界已有的研究并不全面,本文对上述问题略作研讨。 

一、东汉末士人流寓的原因 

东汉末年,士人“或隐居以求其志,或回避以全其道,或静己以镇其躁,或去危以图其安,或垢俗以动其概,或疵物以激其清。”[3]使士人远离世俗政治中心而走上流寓之路的原因是什么呢?

第一,东汉后期宦官专政的黑暗政局。

汉桓帝时中常侍曹节等专执朝事,皇帝下诏征彭城姜肱为太守,姜肱说:“况今政在阉竖,夫何为哉?”乃“隐身遁命,远浮海滨。”[4]中常侍唐衡兄唐玹为京兆虎牙都尉,进不由德,京兆赵岐与从兄赵袭对其数为贬议,唐玹对赵岐兄弟恨之入骨。延熹元年,唐玹为京兆尹,赵岐惧祸及,“乃与从子戬逃避之。岐遂逃难四方,江、淮、海、岱,靡所不历。”[5]汉灵帝之时,张让、赵忠等十二人,“皆为中常侍,封侯贵宠,父兄子弟布列州郡,所在贪残,为人蠹害。”[6]《后汉书·窦武传》指出:“当是时,凶竖得志,士大夫皆丧其气矣”,因此形成汝南范滂等首的“清流”党人,“非讦朝政”。无政治权力的党人与宦官集团斗争的后果,申屠蟠叹道:“昔战国之世,处士横议,列国之王,至为拥篲先驱,卒有坑儒烧书之祸,今之谓也。”[7]这就是东汉末年的“党锢之祸”。颖川荀爽“后遭党锢,隐于海上,又南遁汉滨,积十余年。”[8]其侄子荀悦也“托疾隐居,时人莫之识。”[9]说明政治局面的清浊会影响士人的出世与入世。北地傅燮对其子说:“今朝廷不甚殷纣,吾德亦岂绝伯夷?世乱不能养浩然之志,食禄又欲避其难乎?”[10]反应了在当时险恶的政治环境下,士人既不愿退隐江湖又不愿与宦官同流合污而保全自己的矛盾心态。

第二,东汉末战乱频仍。

汉灵帝中平元年张角率众反叛。郎中张钧指出:“窃惟张角所以能兴兵作乱,万人所以乐附之者,其源皆由十常侍多放父兄、子弟、婚亲、宾客典据州郡,辜榷财利,侵掠百姓,百姓之冤无所告诉,故谋议不轨,聚为盗贼。宜斩十常侍,悬头南郊,以谢百姓,又遣使者布告天下,可不须师旅,而大寇自消。”[11]表明黄巾起义与宦官专权乱政有关。黄巾军被东汉朝廷绞杀后,又有黑山、黄龙、白波等二十余支农民军,“并起山谷间,不可胜数。”[12]他们“转寇太原,遂破河东,百姓流转三辅。”[13]在宦官乱政与黄巾军四起的内外交困下,汉灵帝驾崩,少帝继位。大将军何进与司隶校尉袁绍等谋诛中常侍张让等人,太后不从,何进召并州牧董卓进京胁迫太后。谋泄,张让等杀何进,袁绍又“捕宦官无少长悉斩之。”[14]董卓入京后,废少帝立献帝,又逼杀太后,封相国,凶暴朝政。初平元年以勃海太守袁绍为盟主组织“义兵”讨伐董卓。董卓胁迫汉献帝迁都长安,“既迁都长安,天下饥乱,士大夫多不得其命。”[15]从此,“雄杰并起,中州扰乱”[16],正如《后汉书·仲长统传》应劭注称:“孝灵遭黄巾之寇,献帝婴董卓之祸,英雄棋峙,白骨膏野,兵乱相寻三十余年,三方既宁,万不存一也。”

黄巾军“无辎重,唯以钞略为资”[17],“攻没郡县,百姓惊散”[18]。即使号称“义兵”的袁绍诸军也“无终岁之计,饥则寇略,饱则弃余”[19];曹操父亲曹嵩因董卓之乱避难琅邪,疑为徐州牧陶谦所害,曹操东伐为父复仇,“略地至东海,还过郯……所过多所残戮。”[20]战乱使中原士民的生命财产受到严重损害,当时的士人纷纷举族流寓以避战乱。如颖川荀彧在董卓之乱时弃官归,对父老说:“颖川,四战之地,天下有变,常为兵冲,宜亟去之,无久留。”然乡人多怀土犹豫,莫有随者,荀彧独将宗族至冀州。董卓遣李傕等出关东,“所过虏略,至颖川、陈留而还。乡人留者多见杀略。”[21]温县司马朗认识到河内为“四分五裂战争之地,难以自安”,欲举宗族东到黎阳,但父老依恋旧土,仅同县赵咨率家属同往,“后数月,关东诸州郡起兵,众数十万,皆集荧阳及河内。诸将不能相一,纵兵抄掠,民人死者且半。”[22]杨俊也感到“河内处四达之衢,必为战场,乃扶持老弱诣京、密山间,同行者百余家。”[23]临淮鲁肃对其部属说:“中国失纲,寇贼横暴,淮、泗间非遗种之地,吾闻江东沃野万里,民富兵强,可以避害,宁肯相随俱至乐土,以观时变乎?”[24]携老弱百余人随周瑜东渡寓居曲阿。太原王烈,“遭黄巾、董卓之乱,乃避地辽东。”[25]可见,当时士民离乡流寓躲避战乱是保护家族的唯一出路。

第三,因其他缘故而流寓。

汉桓帝时会稽魏朗之兄为乡人所杀,“朗白日操刃报仇于县中,遂亡命到陈国。”[26]汉灵帝时太原孙资因兄为乡人所害,手刃报仇,“乃将家属避地辽东”[27]。东莱太史慈,猿臂善射,为郡守所嫉恨,恐受其祸,“乃避之辽东”[28]。河东解县关羽,因故亡命涿郡,与刘备、张飞结义。在社会秩序稳定,法制健全的情况下,血亲复仇应杀人偿命,以及好狠斗勇之辈危害社会安定,迫使魏朗、孙资等走上流亡之路。 

二、东汉末士人流寓的地域 

东汉末,士人逃离处于“乱邦”的故土。这些士人流寓的地方有哪些呢?考察《后汉书》、《三国志》及裴松之注,主要有五个地区:

第一,北方地区。

当汉室方乱,公孙度“恃其地远,阴独怀幸”,自立为辽东侯、平州牧。北海管宁“闻公孙度令行于海外,遂与(邴)原及平原王烈等至辽东”[29],同至者有邴原、王烈、国渊以及太史慈、周访四世祖[30]、安同先祖[31]等,来者渐众。《三国志·管宁传》裴松之注(以下简称“注”)引《傅子》称:“越海避难者,皆来就之而居,旬月成邑。”幽州地处北方,比战乱频仍的中原地区相对安全,童谣曰:“燕南垂,赵北际,中央不合大如砺,唯有此中可避世。”[32]刘虞为牧,“青、徐士庶避黄巾之难归虞者百万余口,皆收视温恤,为安立生业,流民皆忘其迁徙。”[33]右北平田畴率举宗族以及附从数百人,入徐无山中避难,“百姓归之,数年间至五千余家。”[34]流寓士人还包括陈留申屠蟠,涿郡卢植,颖川荀彧,右北平田畴,清河崔琰,河内司马朗、常林、杨俊等。

第二,江东地区。

鲁肃说:“吾闻江东沃野万里,民富兵强,可以避害,宁肯相随俱至乐土,以观时变。”孙策、孙坚经营江东之后,《三国志·董袭传》载:“江东地势有山川之固,而讨逆(孙策)明府恩徳在民,讨虏(孙权)承基大小用命,张昭秉众事,袭等为爪牙,此地利人和之时也,万无所忧。”江东、扬州等地理位置特殊,所以河南赵达谓“东南有王者气,可以避难,故脱身渡江。”汉献帝兴平间刘繇为扬州刺史,“值中国丧乱,士友多南奔,(刘)繇携接收养,与同优剧,甚得名称。”[35]《三国志·张昭传》也说:“汉末大乱,徐方士民多避难扬土,(张)昭皆南渡江。”广大的江东地区成为中原战乱地区士人的流寓地。有京兆赵岐,汝南许劭、胡综,沛国曹休、刘馥,陈郡袁涣、何夔,河内张范,琅邪徐奕、诸葛瑾、徐盛、王祥,太原孙资,河南郑浑,颖川陈群,广陵陈矫、徐宣、张纮、吕岱,彭城张昭、严畯,临淮步骘、鲁肃,北海是仪,平原刘惇,北海滕胤,陈留濮阳兴,梁国孔愉等。

第三,荆州地区。

《三国志·刘表传》注引《魏武故事》说:“楚有江、汉山川之险”。《三国志·诸葛亮传》也说:“荆州北据汉、沔,利尽南海,东连吴会,西通巴、蜀,此用武之国。”荆州牧刘表在战乱刚起,采取安境政策,史称:“初,荆州人情好扰,加四方骇震,寇贼相扇,处处麋沸。(刘)表招诱有方,威怀兼洽,其奸猾宿贼更为效用,万里肃清,大小咸悦而服之。”[36]由于刘表处置有方,所以《三国志·刘馥传》注引《晋诸公赞》称:“于时天下虽乱,荆州安全。”刘表息境安民,“无他远志,爱人乐土,土地险阻,山夷民弱,易依倚也。”[37]董卓死后的长安之乱,“人民流入荆州者十万余家”[38]。流寓士人不少,其中“关西、兖、豫学士归者盖有千数,(刘)表安慰赈赡,皆得资全。”所以荆州地区也成为流寓士人最多之地。有颖川荀爽、邯郸淳、杜袭、赵俨,京兆赵戬、隗禧、杜畿,陈国颍容,平原祢衡,河内司马芝,山阳王粲,汝南和洽,河东裴潜,南阳韩暨,河南杜夔等。

第四,益州地区。

《三国志·荀攸传》记载,颖川荀攸在汉献帝之初“以蜀汉险固,人民殷盛,乃求为蜀郡太守。”《三国志·庞统传》注引《九州春秋》载:“今益州国富民强,户口百万,四部兵马,所出必具,宝货无求于外,今可权借以定大事。”一方面地理位置相对封闭;另一方面物产丰富,粮食充足,这些条件也能吸引士人来此流寓。如汉献帝之时,关中韩遂、马超之乱,“关西之民从子午谷奔之者数万家。”[39]《后汉书·刘焉传》说:“初,南阳、三辅民数万户流入益州”,益州牧刘焉收为部众,称为“东州兵”。此后,大批流寓士人随刘备入川。有扶风谢援、法正,襄阳庞统、向朗,东海麋竺,北海孙乾,涿郡简雍,山阳伊籍,南阳诸葛亮、王连、李严,襄阳马良、马谡、董恢、杨仪,武陵廖立,鲁国刘琰,河南孟光,义阳魏延、来敏、邓芝,南郡霍峻,零陵蒋琬等。

第五,交州地区。

“交州绝域,南带江海,上恩不宣,下义壅隔”,地理位置相当封闭。当时士燮为交阯太守,“体器宽厚,谦虚下士,中国士人往往依避难者以百数。”又对《左传》《尚书》研究精深,政学皆优,时人袁徽赞其“既学问优博,又达于从政。处大乱之中,保全一郡,二十余年疆埸无事,民不失业,羁旅之徒皆蒙其庆。”[40]所以当时交州地区称为士人流寓的理想之所。有沛郡桓晔、薛综,汝南袁忠、许靖,陈郡袁霸,南阳许慈等。 

三、东汉末流寓士人的政治抉择 

东汉末年“天下大乱,豪杰并起,在仓卒之际,强弱未分,故人各各有心耳。当此之时,家家欲为帝王,人人欲为公侯”[41],形成不同的军事集团,群雄逐鹿的局面下,流寓士人面临如何作出自己的政治抉择。

第一,曹操。

太尉桥玄称曹操为“命世之才”。《三国志·太祖纪》评价说:“太祖运筹演谋,鞭挞宇内,擥申、商之法术,该韩、白之奇策,官方授材,各因其器,矫情任算,不念旧恶,终能总御皇机,克成洪业者,惟其明略最优也。抑可谓非常之人,超世之杰矣。”谋士郭嘉认为曹操有道、义、治、度、谋、德、仁、明、文、武“十胜”。特别曹操迁汉献帝都许“挟天子而令诸侯”,率先取得政治大义。长沙桓阶认为:“曹公虽弱,仗义而起,救朝廷之危,奉王命而讨有罪,孰敢不服?”[42]避乱荆州的颖川赵俨说:“曹镇东(曹操为镇东将军)应期命世,必能匡济华夏,吾知归矣。”[43]于是扶老携幼归曹操。《三国志》卷15记载,建安初避乱扬州的沛国刘馥“说袁术将戚寄、秦翊,使率众与俱诣太祖。”当时形成一股流寓士人返回故土投奔曹操的潮流。如上文所述辽东管宁等,荆州杜畿、王粲、杜袭等,江东徐奕、陈矫、徐宣等,因此《后汉书·祢衡传》所言“是时许都新建,贤士大夫四方来集”,正是这一情形的体现,这些回归的流寓士人成为曹操扫灭群雄、争夺天下的核心力量。

第二,二袁。

袁绍合四州之地,拥百万之众,“当是时,豪侠多附绍,皆思为之报,州郡蜂起,莫不假其名”[44],形成了与曹操“争天下”之势。袁绍举兵十万进攻许都,曹操说:“吾知绍之为人,志大而智小,色厉而胆薄,忌克而少威,兵多而分画不明,将骄而政令不一,土地虽广,粮食虽丰,适足以为吾奉也。”[45]当颖川郭嘉北上见袁绍,对其谋士辛评、郭图说:“夫智者审于量主,故百举百全而功名可立也。袁公徒欲效周公之下士,而未知用人之机。多端寡要,好谋无决,欲与共济天下大难,定霸王之业,难矣!”[46]于是离开袁绍投奔曹操。《三国志》卷6载巨鹿张臶,“袁绍前后辟命,不应,移居上党。”胡昭始避地冀州,“亦辞袁绍之命,遁还乡里。”汝南和洽连辞冀州袁绍和荆州刘表,南渡湖南武陵这个世外桃源,他说出自己的理由:“所以不从本初(袁绍),辟争地也。昏世之主(刘表),不可渎近,久而阽危,必有谗慝间其中者。”[47]和洽认识到冀州地处兵家必争之地,加之袁绍、刘表的昏庸,二人均不可靠,他作出了正确的政治抉择以明哲保身。

袁术也同样不为流寓士人垂青,鲁肃“见术无纲纪,不足与立事,乃携老弱将轻侠少年百余人,南到居巢就(周)瑜。瑜之东渡,因与同行,留家曲阿。”河内张范兄弟三人避地扬州,“袁术备礼招请,范称疾不往,术不强屈也。”[48]陈郡何夔避乱淮南,袁术在寿春,“辟之,夔不应,然遂为术所留。”[49]广陵陈矫避乱江东及东城,“辞孙策、袁术之命,还本郡。”[50]《三国志》卷16记载,河南郑浑父子避难淮南,袁术对其宾礼甚厚,但“浑知术必败”,故南渡投奔扬州刺史刘繇。袁绍袁术由于缺少文臣武将的辅佐,最后在与曹操的对抗中殒身失败。

第三,孙氏。

吴郡孙坚在镇压黄巾起义和讨伐董卓之乱时逐渐崛起,官至破虏将军领豫州刺史,“颇能用人”。孙坚死后,其长子孙策继承父业,势力范围渐向江东发展,“渡江转斗,所向皆破,莫敢当其锋,而军令整肃,百姓怀之”。[51]《三国志》卷46记载孙策“性阔达听受,善于用人,是以士民见者,莫不尽心,乐为致死。”故能“收合士大夫,江淮间人咸向之。”建安五年孙策身故,孙权继承父兄事业。但处境困难,当时“惟有会稽、吴郡、丹杨、豫章、庐陵,然深险之地犹未尽从,而天下英豪布在州郡,宾旅寄寓之士以安危去就为意,未有君臣之固。”流寓江东的士人面临去留的政治抉择,由于孙权“性度弘朗,仁而多断,好侠养士,始有知名,侔于父兄”。[52]父子三人均能知人善任,故能吸纳流寓士人为其效力。如广陵张纮避难江东时,孙策加以任用,建安四年受命去许都朝见汉献帝时,被曹操留用为侍御史和九江太守,但他“心恋旧恩,思还反命,以疾固辞”,重新回到江东成为孙权长史。汝南吕范避难寿春时为孙策所用,“跋涉辛苦,危难不避”。彭城张昭在徐州士民多避难扬州之时,继续南渡辅佐孙策任长史。孙策临死时将其弟托于张昭,史称“及昭辅权,绥抚百姓,诸侯宾旅寄寓之士得以自安”[53]。张昭、周瑜等认为孙权“可与共成大业,故委心而服事焉。”当鲁肃南渡时,周瑜劝他说:“昔马援答光武云:‘当今之世,非但君择臣,臣亦择君’。”认为孙权“亲贤贵士,纳奇录异”,正是“烈士攀龙附凤驰骛之秋”,鲁肃被举用。其他在江东的流寓士人,如诸葛瑾、步骘、吕岱、程普、严畯、甘宁、徐盛等都得到重用,成为孙氏经营江东的核心力量。

第四,刘备。

刘备为汉室宗亲,有着与众不同的气质。袁绍他认为“弘雅有信义”,士人傅幹认为“宽仁有度”,故“好交结豪侠,年少争附之。”[54]《三国志·先主传》注引《魏书》说:刘备对“士之下者,必与同席而坐,同簋而食,无所简择。众多归焉。”其中,东海麋竺、北海孙乾、涿郡简雍、鲁国刘琰等士人就“少与先主(刘备)有旧,随从周旋。”汉献帝兴平元年曹操的谋士程昱、郭嘉也说:“观刘备有雄才而甚得众心,终不为人下。”当建安十二年,刘备战败奔江南,“荆、楚群士从之如云”[55],特别是“荆州豪杰归先主者日益多”,包括山阳伊籍,襄阳马良、马谡、董恢、杨仪、向朗,南阳诸葛亮、陈震、李严,义阳魏延,武陵廖立,南郡霍峻,零陵蒋琬等荆州士人。其中,诸葛亮、马谡、杨仪、魏延、蒋琬等人成为刘备集团的核心成员。

第五,刘表、吕布、陈宫、公孙度、公孙瓒、陶谦等。

刘表为荆州牧,地方数千里,带甲十余万,又远离战乱,本可以有一番作为。但当曹操与袁绍相持于官渡时,刘表“欲保江汉间,观天下变”,流寓士人和洽认为他“无远志”,且“虽外表儒雅,而心多疑忌”[56],造成“士之避乱荆州者,皆海内之俊杰也,表不知所任,故国危而无辅。”[57]颖川杜袭避乱荆州,认为刘表非“拨乱之主”不足容身,故南至长沙,建安初逃还乡里为曹操所用。河东裴潜也避乱荆州,对流寓荆州的王粲、司马芝说:“刘牧非霸王之才,乃欲西伯自处,其败无日矣。”[58]于是南迁长沙,后为曹操所用。陈留毛玠将避乱荆州,“未至,闻刘表政令不明”,于是到鲁阳,后为曹操的治中从事。如前所述,荆州地区更多的流寓士人则归依了刘备。

《三国志·吕布传》:“布虽骁猛,然无谋而多猜忌,不能制御其党,但信诸将,诸将各异意自疑,故每战多败。”兴平元年,曹操部将陈宫举各郡县叛迎吕布,仅鄄城、范、东阿三县未响应,曹操谋士程昱对范县令靳允说:“今天下大乱,英雄并起,必有命世能息天下之乱者,此智者所详择也。得主者昌,失主者亡。陈宫叛迎吕布而百城皆应,似能有为。然以君观之,(吕)布何如人哉?夫布,粗中少亲,刚而无礼,匹夫之雄耳。(陈)宫等以势假合,不能相君也。兵虽众,终必无成。曹使君(操)智略不世出,殆天所授!……孰与违忠从恶而母子俱亡乎?唯君详虑之!”[59]靳允表示忠于曹操。建安三年吕布、陈宫败于曹操,二人被缢杀枭首,充分表明了当时士人“择主”的重要性。

公孙度对流寓士人不善加任用,所以“时衰世弊,识真者少,朋党之人,互相谗谤。自避世在东国者,多为人所害。”[60]汝南许劭投靠徐州刺史陶谦,陶谦对其礼遇甚厚,但许劭对其学生说:“陶恭祖(陶谦字)外慕声名,内非真正。待吾虽厚,其势必薄。不如去之。”于是他又投奔扬州刺史刘繇,“其后陶谦果捕诸寓士”[61],许劭逃过一劫,表明他明智的选择。公孙瓒破擒幽州牧刘虞,吞并其地,他“恃其才力,不恤百姓,记过忘善,睚眦必报,州里善士名在其右者,必以法害之。”[62]在此避难的青州、徐州士人因幽州牧刘虞的善待而安居乐业,然又由于公孙瓒的残暴而丧失性命,可见能否善于政治抉择是与流寓士人的生死存亡密切相关。

总之,随着东汉末年群雄纷争,最后曹操、孙权、刘备脱颖而出,其原因除了《三国志·武帝纪》所言“吴有长江之险,蜀有崇山之阻”地理优势外,另一个原因就是曹、孙、刘三方善于吸收、任用流寓士人,形成了相对的人才均势,所谓“智均力敌”[63],最终促成三国鼎立的局面。 

四、东汉末流寓士人的社会教化 

东汉末年,士人举族流亡,因脱离了原有基层社会而处于无序状态,该如何管理?流寓士人对侨居之地产生了怎样的社会影响?

右北平田畴举宗族数百人入徐无山避难,数年间百姓归附者达五千余家,对于这些人的管理,《三国志·田畴传》记载:

畴谓其父老曰:“诸君不以畴不肖,远来相就,众成都邑,而莫相统一,恐非久安之道,愿推其贤长者以为之主。”皆曰:“善。”同佥推畴。畴曰:“今来在此,非苟安而已,将图大事,复怨雪耻。窃恐未得其志,而轻薄之徒自相侵侮,偷快一时,无深计远虑。畴有愚计,愿与诸君共施之,可乎?”皆曰:“可。”畴乃为约束相杀伤、犯盗、争讼之法,法重者至死,其次抵罪,二十余条。又制为婚姻嫁娶之礼,兴举学校讲授之业,班行其众,众皆便之,至道不拾遗。

田畴将管理和教化相结合,起到了很好的社会效果。流寓辽东的管宁,通过“讲《诗》《书》,陈俎豆,饰威仪,明礼让,非学者无见也。由是(公孙)度安其贤,民化其德。”[64]皇甫谧《高士传》还记载,流寓民众因争井水男女错杂,或争井斗阋,官宁多添置器具妥为解决,“是以左右无斗讼之声,礼让移于海表。”同居该地的王烈“使辽东强不凌弱,众不暴寡,商贾之人,市不二价。”所以,辽东地区因流寓士人的教化和管理,社会的文明程度得到提高。

建安十六年关中马超叛乱,避兵入山者千余家,饥乏,渐相劫略,颖川士人胡昭“常逊辞以解之,是以寇难渐息,众咸宗焉。故其所居部落中,三百里无相侵暴者。”[65]《三国志》卷23记载,杨俊因河内为兵家必争之地,于是扶持老幼到京、密山间避难,同行者百余家,对于这批流动人口,杨俊“振济贫乏,通共有无”,实行临时平均主义政策。同卷还记载南阳韩暨改变姓名,隐居避乱鲁阳山中,“山民合党,欲行寇掠。暨散家财以供牛酒,请其渠帅,为陈安危。山民化之,终不为害。”韩暨通过散财和晓之以理的劝诫,不仅教化了山民,而且也保全了自己。

综上所述,东汉末年由于宦官专权打击禁锢士人,黄巾起义、董卓移都等战乱以及个人恩怨的原因,士人们举族流徙,形成辽东、河东、荆州、益州、交州等流寓集中地。流寓士人们秉持“君亦择臣,臣亦择君”的双向选择原则,在政治军事集团林立的情况下纷纷“择明主”以保身,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。由此出现了士人反复流徙以及士人回流故土的现象,组成了曹操、孙权、刘备三大政治军事集团。在流寓士人的分化组合中,他们大多成为各集团的核心人员,因此形成三方人才的大体均势,这成为三国鼎立局面的重要条件之一。此外,东汉末大量的流动人口,流寓士人在流动社会里实行教化和管理,担任了流寓社会临时管理者的职能。可以说,东汉末流寓士人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三国历史的走向,其历史作用不可低估。 

注释:

[1]《汉书》卷9《元帝纪》。

[2][16][17][19][20][22][23][24][27][28][29][34][37][38][39][40][41][42][43][44][45][46][47][48][49][50][51][52][53][54][55][56][57][58][59][60][63][64][65]《三国志》卷57《骆统传》、卷54《鲁肃传》注引《吴书》、卷1《武帝纪》、卷1《武帝纪》注引《魏书》、卷1《武帝纪》、卷15《司马朗传》、卷23《杨俊传》、卷54《鲁肃传》注引《吴书》、卷14注引《资别传》、卷49《太史慈传》、卷11《管宁传》、卷11《田畴传》、卷23《和洽传》、卷21《卫觊传》、卷8《张鲁传》、卷49《士燮传》、卷21《王粲传》注引《文士传》、卷22《桓阶传》、卷23《赵俨传》、卷6《袁绍传》、卷1《武帝纪》、卷14《郭嘉传》、卷23《和洽传》、卷11《张范传》、卷12《何夔传》、卷22《陈矫传》、卷46《孙策传》、《孙权传》注引《江表传》、卷52《张昭传》注引《吴书》、卷32《先主传》、卷39《刘巴传》、卷6《刘表传》、卷21《王粲传》、卷23《裴潜传》、卷14《程昱传》、卷7《王烈传》注引《先贤行状》、卷13《王朗传》、卷11《管宁传》注引《傅子》、卷11《胡昭传》注引《高士传》。

[3][4][5][6][7][8][9][10][11][12][13][14][15][18][21][25][26][32][33][35][36][61][62]《后汉书》卷83《逸民列传序》、卷53《姜肱传》、卷64《赵岐传》、卷78《张让传》、卷53《申屠蟠传》、卷62《荀爽传》、卷62《荀悦传》、卷58《傅燮传》、卷78《张让传》、卷71《朱儁传》、卷72《董卓传》、卷78《张让传》、卷70《郑泰传》、卷45《袁闳传》、卷62《荀爽传》、卷81《王烈传》、卷67《魏朗传》、卷73《公孙瓒传》、卷73《刘虞传》、卷76《刘宠传》、卷74下《刘表传》、卷68《许劭传》、卷73《公孙瓒传》。

[30]《晋书》卷58《周访传》。

[31]《魏书》卷30《安同传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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